“我不信你。”
顾昔潮手腕一转,横刀在前,声音冷厉。
“我一旦将他交欲你,你定会即刻将我等斩草除根。”
“你的诡计,不外乎如是。”
眼见被他一眼识破,铁勒鸢胜券在握的面容陡然变色,黑亮双眸里的杀意不再暗藏。
只见顾昔潮血淋淋的尖刀一下子探入了轿子之中。
这一探,铁勒鸢身形一下子凝滞,惊呼道:
“你住手!”
她早已打听过此人杀亲旧事,也亲眼见识了上回兄弟重逢他的杀心。此时,他的一举一动,令她马上意识到他或许真的会亲手弑兄。
“你,别杀他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气急败坏,又是威胁又是恳求道:
“你要是敢杀他,我就马上放箭,让你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“求你放过他,他已经是我的夫君了……只要你肯,我就退兵,我一定退兵。”
而此时此刻,双方谁都不能信任对方,只能僵持。
众人明白,为了整支精锐的性命,顾昔潮杀不了顾辞山,此时他就是活命的人质。
“生死局。”
正在此时,死寂之中,一道低哑的声音从轿中传来。
众人回眸,只见轿子静立在阴影里,黑漆漆的轿中一只瘦长的手撩开了断裂的珠帘,露出苍白的下颚。
“厄郎!”铁勒鸢远远看到顾辞山安然无恙,抿唇一笑,眼尾炸开一抹泪花。
轿中男子的面容隐在晦暗之中,声音如从深渊里响起:
“前几日我新教娘子的顾家刀法,最后几式,可还记得?”
那刀法刚烈猛劲,横扫千军如卷席。铁勒鸢面露喜色,点点头,得意洋洋地道:
“上回生死局不曾分出胜负,既然厄郎说了,那便再比一场。”
她不顾身边亲兵的阻拦,纵身下马,拔出了腰间配刀:
“我顾念你是他的阿弟,屡次三番放手。这一次,我可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,必须让你死得心服口服。”
骆雄看着顾昔潮身上已有几处负伤,削铁如泥,吹毛极端的精铁长刀都已砍出了缺口。众将士请他三思。
顾昔潮掠过众人,面色平静,道:
“只要我赢了,你们就都能走出刺荆岭,活下去。”
众人恍然。
将军武力高强,他本来凭借亲卫和一己之力,就能冲出重围,不过要折损掉一部分人。何必赌上性命,和那武力惊人的北狄公主再战一场生死局?
他此刻不惜性命,答应应战,是想救下他们所有人!
≈ot;将军!……”一众军士朝他屈膝跪下,面容哀恸。
顾昔潮目不斜视,摩挲着刀柄上的蟠龙,轻声道:
“我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。”
他用尽毕生勇气,方才找回的妻子还在朔州等他。
她已经那么恨他了,他若吃了败仗,丢了她费尽心力带来的人,怕是更要恨之入骨。
林深露重,刀光剑影。是真刀真枪,刀刀入肉的搏杀。
起初,两人各有攻守,雪白的长刀凛凛如风,掠过之处,血花喷涌,腥气弥漫。
顾昔潮长刀所落之处,雷霆之势,横扫山岳。
不过四五个回合,铁勒鸢挥刀不辍,直往男人的伤处攻击,被他一次次硬抗抵抗,拼死勉强站起,双臂已是鲜血淋淋。
方才已力战多时,他一把刀式落空,她再度戳准他已然裂开的伤口。一个扫腿,砍中了没有甲胄防备的靴尖。
“嗡——”一声锐响,长刀脱手,顾昔潮一连退去五六步,以掌撑地,才稳住了身形。
“将军!”骆雄等亲兵哭嚎不已。
啜泣痛嘶声中,这一回,他头颅低垂,鬓发遮住了面容,长久地没有起身。
铁勒鸢朝他走去,带血的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深痕。
只剩三步之遥,顾昔潮双手握住刀柄,刀身剧烈地颤动起来。
他仍是没能起来。
弥漫的雾气被吹散,四野万籁俱寂。
“这样就要放弃?”
轿中的男人忽咳嗽了几声,铁勒鸢紧张地停下脚步,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轿子。
“九郎,你太令我失望了。”
顾辞山像是一直在观察战局,此时摇了摇头,珠帘随之轻晃。
“大哥从前怎么教你的,顾家家训,不战至最后一刻,胜负便是未知之数。你怎能轻言放弃?”
铁勒鸢乌发散乱,抚摸刀上血迹,狂笑得不能自己:
“厄郎,你还真是残忍,你阿弟分明已力竭认输。你还要强求他哈哈……”
笑声戛然而止。
男人已从地上挺立起来,面色都是血,唯有一双清亮的黑眸露了出来。眼神一如既往,坚不可摧,韧如刀锋。
瑟瑟寒风中,他再度举起长